荷兰和美国的两个科研小组，通过修改禽流感H5N1病毒基因，在实验室研制出了可通过空气传播的H5N1病毒变异体。
在相关研究论文的发表问题上，美国官方机构、世界卫生组织和科学家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研究论文有被恐怖分子利用的风险，应该禁止或者删改后发表；另一种观点认为，研究论文对疫情防控和疫苗研制有重大指导意义，应该尽快全文发表。
直至今日，当初围绕两篇科研论文的讨论和争议，仍然具有警示意义。
1、人造流感病毒：又一个潘多拉魔盒？
提起文字审查，中国的读者都不会陌生，远的有焚书坑儒和满清对士大夫言论的文字狱，近的有文革时期的因言获罪。
相比较而言，我们普遍认为，自然科学领域是对自然界规律的解读，一般不存在对科研成果的控制。科研成果的公开、全面的发表，一直以来，也是科学家们普遍默认的行业规则。然而，围绕两篇有关人造新型禽流感病毒(H5N1病毒)的科研论文是否能自由发表，却牵动了多国科学家的神经。
事出2011年，荷兰和美国两组科学家，分别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资助下，“制造”出一种传染力更强的新型H5N1病毒。
2011年的9月，由荷兰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大学医学中心(Erasmus Medical Center)的罗恩·福奇尔(Ron Fouchier)领导的一个研究小组，向美国《科学》杂志提交了一篇研究论文。论文声称，他们在实验室通过对H5N1病毒进行基因改造，成功研制出H5N1病毒的变异体。
这种“人造流感病毒”，更易通过空气在哺乳动物雪貂之间传播。在他们的研究里，病毒基因只要经过五次变异，便可达到最终的效果。这五种变异此前已经分别在自然界中独立观察到过。
无独有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由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的日裔病毒学教授河冈义裕（Yoshihiro Kawaoka）领导的一个研究小组，向另一本权威科学杂志——英国《自然》提交了一篇论文，报告了类似的研究成果。
河冈义裕 (左) 与罗恩·福奇尔(右) 于2012的合影
然而，由于两篇文章中直接涉及改造病毒的实验细节，使得它们成为了可能的双刃剑式研究，尚未发表，就让整个世界为之震惊。
有科学家宣称：
在顶级学术期刊上发表一篇详细讲解如何制造具有高度传播力病毒H5N1的论文，这件事细思极恐。如果这种人造的变异H5N1病毒不慎流出实验室，那将是世界性的灾难。有媒体甚至渲染：这种人造流感病毒一旦扩散，会将整个人类社会置于毁灭的边缘，全世界至少会有一半的人口死于非难。
说起H5N1病毒，好多人都不会陌生。它是甲型流感病毒的一个亚型，全称为“高致病性禽流感甲型流感病毒H5N1亚型”。这种病毒之所以得名H5N1，是由于其表面具有的两种蛋白质：血凝素（haemagglutinin）第5型以及神经氨酸酶（neuraminidase）第1型。
2009年禽流感爆发的元凶是H1N1（又叫猪流感病毒），它与H5N1的区别就在于血凝素的种类不同。
H5N1病毒于1997年首次在香港发现，后来传向全球，并且发生变异，至今仍在飞鸟和家禽中猖獗。
当前的禽流感病毒已经与1997年香港的毒株不同。尽管禽流感可以由鸟类传染给人，并不会人传人，但多年以来科学家一直在担心后一种情况的发生。
病毒学家们的共识是，假如这种病毒变异后能够人传人，那将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国际权威的禽流感专家罗伯特·韦伯斯特(Robert Webster)在2003年曾断言：“世界正摇摇欲坠地处在一次大流行病的边缘，它可以杀掉人类人口的一大部分。”
世界卫生组织从2003年就开始追踪这种病例，到2012年1月24日为止，在583例被确诊H5N1病毒感染的患者中一共有344人死亡，也就是说致死率高达59%。
不过这个数字可能有一点虚高，因为有很多人被病毒感染后并没有出现严重的、致命的症状，或者只是出于亚临床状态，所以这部分人群并没有被统计在内。
流感研究专家们还担心如果这种病毒继续突变，从而在人群中大规模传播，那么将会变成一场灾难，因为人类对这种流感病毒的血凝素蛋白H5（这是一种病毒表面蛋白，可以帮助病毒感染宿主）毫无免疫能力。
迄今为止，H5N1之所以没有在人群中大面积传染，主要是H5N1病毒“抓不住”人的鼻子和咽喉中的细胞，因而它很难在人与人之间传播。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次的“人造流感病毒”，可以通过空气在包括人类在内的哺乳动物之间传播。这一变化，怎能不让整个人类社会为之忧心忡忡。
2、“人造流感病毒”是如何出笼的？
多年来，人们一直担心自然界的H5N1病毒会发生变异，能够通过空气在人群中传染。美国政府最初是抱着“未雨绸缪”的心态，资助美国和荷兰的这两个病毒实验室开展H5N1病毒研究。其主要目的是希望发现H5N1病毒如何变得更易在人群中传播，从而找出需要监控的突变基因，有针对性的研制疫苗，提早防控流感疫情。
当然，这是美国政府对外的说法，至于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借用网络上一个热词——你懂得！
绝大多数的科研人员认为，在研究流感病毒在人群间传播的问题时，雪貂是最好的动物模型之一，这是因为雪貂这种长得像黄鼠狼一样的小东西有与我们人类一样的细胞受体，流感病毒就是通过这些细胞受体感染雪貂和人类，并且引起相似的症状、免疫反应和病理变化。
来自荷兰的费奇研究小组，起初修改了普通H5N1病毒的基因，使其可以附着在哺乳动物的鼻腔和呼吸道细胞上，但无法在个体间传播。
他们首先选择了与人类有着相似呼吸道的雪貂作为H5N1病毒的研究对象。雪貂被安置在钢格栅栏分隔开的相邻笼子内，笼子间的空气可自由流动。笼子放置在增强型生物安全3级实验室(BSL-3 )内。
一个笼子内的雪貂经滴鼻接种病毒，然后检测相邻的笼子里的雪貂呼吸道是否存在病毒。当雪貂接种普通野生型H5N1病毒时，随后在呼吸道会有病毒复制，但病毒不会传染给相邻笼子里的动物。当雪貂接种变异的H5N1病毒时，该病毒传染给相邻笼子里3/4的雪貂。如果从这些动物回收人造流感病毒病毒并用于感染新的雪貂，可继续传染到相邻的笼子里的全部雪貂。
费奇小组的结论是：这项工作确定了人造流感病毒能在雪貂之间传播。
科学家已经测出这种新病毒的基因序列，并找到了5处关键的基因突变——这相当于画出了一个“蓝图”，只要按照“蓝图”改变普通H5N1病毒基因，就能产生变异的H5N1病毒，这种“人造流感病毒”拥有在哺乳动物间传播的能力。
来自美国的河冈义裕研究小组，也对制造H5N1病毒的变异体进行了研究。该研究的结果，与费奇所研究的结果具有一定的可比性。河冈义裕小组制造了一种嵌合病毒，融合了H5N1病毒中的血凝素蛋白和2009年肆虐的H1N1病毒的基因，这相当于人为完成了病毒基因的“重排”。
两个小组的研究人员认为，他们的研究抓住了H5N1在哺乳动物间传播的关键因素，这项研究可让全球的研究者充分了解H5N1病毒，从长远角度来看，可能会有助于流感疫情的监测工作。如果我们在自然界发现的H5N1病毒基因组中找到了与他们这两个课题组人工构建出来的H5N1病毒毒株相似的遗传突变情况，那么就应该提高警惕了，因为这种突变H5N1病毒毒株极强，有可能会造成全球流感大流行。
但是也有人认为，现有的监测水平根本达不到这种要求，而且天然流感病毒也有可能出现与这种人造病毒完全不同的突变，但是同样可以造成全球流感大爆发疫情。
在流感大爆发疫情“从天而降”的时候，如何快速、大量地生产相应的疫苗一直都是让公共卫生管理者们头痛的大问题。我们还记得2009年爆发的那次H1N1流感疫情，是在几个月之后才生产出了第一批疫苗，而且当时的疫苗供应量也只够让全世界20%的人口接种。
但是荷兰和美国两个研究小组的科学家都认为，他们的工作能够让我们对流感大爆发作出更好、更完善的准备工作。只要对野生型H5N1病毒进行检测，看看其中是否含有与他们在实验室里构建出来的流感毒株相似的突变位点，这样疫苗生产厂家也就可以预先针对现有的H5N1病毒准备一点疫苗以备不时只需。
3、美国官方机构为何干预论文发表？
美国国家生物安全科学顾问委员会（简称NSABB）于2011年10月介入审查。这支委员会成立于2001年美国遭到的炭疽袭击之后，由数十名科学家组成，为的是防止科学研究结果被恐怖分子利用。
2011年11月30日，NSABB以可能被恐怖分子利用为由，要求这两个研究小组不要公布“人造流感病毒”具体研究细节，并建议正在评审该研究论文的《科学》和《自然》杂志，不要公开发表两篇论文的全文。
这是NSABB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发表此种建议，而美国政府也把这一结论当成了其官方立场。
这立刻在科学界引发了轩然大波。两组科学家当然极为不满，认为自己的研究工作非常重要，研究发表后对于全世界科学家更好地研究禽流感病毒的变异和传染规律非常有价值。
更多的科学家则对政府干涉科研论文的发表愤怒，认为这破坏了科学界的基本规矩。
争端初期，争论的焦点集中在政府是否有权力干涉学术发表。很多对此持批评态度的科学家认为，尽管政府多年来，一直试图控制一些科研成果的公开发表，以防止其落入敌对国家或者恐怖组织那里，但这一工作鲜有收效之处。例如，美国在1950年代曾经处决了罗森堡夫妇，因为他们泄露了原子弹的机密给苏联。但苏联并没有因此就减慢了原子弹的发展。
而美国联邦政府部门的官员则表示，政府有权力保护公众安全，特别是在即将公布的信息可能被恐怖分子利用来制造恐怖武器的情况下。他们用2001年“911事件”后不久爆发的“炭疽菌事件”来作为自己的例证。当时，恐怖分子把炭疽菌样品放在信封中来传播，导致22人死亡或致病（详情请浏览《奇云空间》发表的长篇连载《生物恐怖主义——人类和平安康的新威胁！》）。
有些科学家认为，这一审查行为是对学术自由的干涉。而NSABB亦承认，这种建议是生命科学研究中从未有过的，只有物理学家在1940年代的核武器研究中曾经遇到过相似的情形。
NSABB主席保罗·凯姆在建议发布之后说：“这种超级病毒是目前见过的最可怕的病毒。一旦蔓延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科学》杂志随后表示，他们支持NSABB的工作，暂时不将论文的全文发表。
然而，《科学》杂志对于拒绝向责任重大的流感研究者提供“人造病毒”的重要信息抱有顾虑。《科学》杂志主编布鲁斯·艾伯茨(Bruce Alberts)坦言：“《科学》杂志的默认态度是全文发表那篇论文。这篇论文对于开发禽流感疫苗的研究者来说，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而研制疫苗来应对自然界可能出现的变异病毒，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2012年1月20日，两个研究小组的近40名科学家，在《自然》和《科学》杂志上发表声明，表示对于已制成和准备合成的致命毒株暂停研究60天。
信中表示，“我们同意在美国政府制定政策、允许有合法需求的研究者获取敏感数据之前，不再公布研究数据。”科学家们说，他们的工作对公众健康有重要的益处，但他们知道这也引发了公众的担忧，害怕这种致命的病毒有可能会从实验室泄漏，或有可能被恐怖分子利用，这就会导致灾难性的传染病大流行。
在声明中，科学家们反复强调，他们的实验都在严格的安全监管下进行，新病毒绝无泄漏。
不过，河冈义裕似乎没有这么大的耐心。他在《自然》杂志的一篇评论中写道：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由鸟类病毒演化而来的“西班牙流感”已经杀死了2000万到5000万人，由于禽流感在自然界存在变异成人传人的病毒的可能，如果不对其机制进行研究，那就是不负责任的。
河冈义裕认为，他们的研究为防备流感大流行提供了启示，其益处大于风险。他明确表示不同意NSABB的决定。他写道：“阻止我们论文全文发表的做法，是想要控制风险，但这会让真正的科学家更难获得信息，也不可能阻止想要做坏事的人。虽然我们已经同意暂停研究60天，但是我们的工作仍然很迫切，我们不能放弃这方面的研究。”
4、世卫卫生组织是如何作出裁定的？
当前的状况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生物恐怖主义是一个现实的担忧，而大自然则有能力实施更大的破坏
2012年2月16日至17日，世界卫生组织在日内瓦紧急召开闭门会议，评审是否应该全文发表美国和荷兰的两个研究小组的论文。世界卫生组织官员反复强调，本次会议是紧张的、绝密的，属于封锁事件。
世界卫生组织共邀请了22位专家参加本次会议，这些专家包括两个研究小组的参与者，《科学》和《自然》杂志的编辑，以及美国NSABB的官员。
会议上，两个研究小组的负责人费奇和河冈义裕，提交了完整论文和删改版本进行评审。费奇和河冈在会上把打印出来的论文全文发给了在座的人，供他们参阅。每一份都做了编号，拿到的人要在接收和返还时两次签名确认。研究者最后把收回的纸张当着所有人的面悉数销毁。他们同时也散发了按照NSABB的建议删减后的版本，供与会人员对照。
会议评审期间，世界卫生组织建议全文发表。
世界卫生组织健康安全和环境助理秘书长福田敬二表示，综合考虑了公众安全与科学信息公开等因素后，世界卫生组织小组“非常倾向于”全文刊发论文。
NSABB执行主席保罗·凯姆参加了世界卫生组织的这个会议，他仍然反对全文发布的建议。
会议中的美国政府代表、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也赞同NSABB的观点。
2012年2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在日内瓦根据会议达成的共识做出决定：出于对公众安全的考虑，延迟全文发表美国、荷兰两个研究小组对H5N1变异病毒的研究论文。
两篇同一主题的科研论文，美国政府先是资助而后阻止其发表，最后须由世界卫生组织裁定，这在科学史上是罕见的。可见，这种或许能演变成“生物武器”的高致死性病毒，让每一位参与者的神经都高度紧绷。
科学就是这样一把“双刃剑”：为了防范禽流感扩散的科研，却培养出了更危险的新病毒。但目前，人们不必为此恐慌。按照规范，这些病毒都“禁闭”在生物安全等级相当高的实验室里。在这两个实验室里，作为“看守人”的科学家们，每天必须穿着抛弃式连身实验服，通过电子口罩呼吸，带着双层手套，鞋子也必须被鞋套盖得严严实实。科研人员每次离开实验室前必须换掉全部衣服、洗淋浴，同时实验室空气长期保持负压，使病毒几乎没有逃逸的可能。
5、研究论文是否应该全文发表？
发表还是不发表？对于美国、荷兰两个研究小组的研究论文处于两难境地。一些科学家称赞其重要性，要求实验结果予以全文发表；另一些人则说，该实验太危险了，研究论文绝不能发表。
《科学》杂志主编布鲁斯•艾伯茨在美国科学促进协会温哥华会议上发表评论：“我们的立场是，科学家和卫生官员需要设计新的治疗方法和疫苗来保护广大人群，他们有权获取最新信息。在没有可靠的机制以确保他们能及时获取信息的情况下，我们一贯的立场是全文发表”。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病毒学家文森特认为，实验室改造的病毒根本不可能在人类社会引起灾难。人类在鼓捣病毒时，他们通常并不知道病毒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有效地复制，也不知道病毒致病的机理，以及决定病毒在人群中传播的因素。而大自然更善于生产杀人的病毒。
罗格斯大学分子生物学家理查德-埃布赖特是反对此项研究的人员之一，他认为暂停研究和研究成果暂不公布是个好办法，相关部门应该提升生物安全监管的力度。
流感专家、前世卫组织健康安全顾问大卫·海曼认为：“在短期内，大多数的科学家赞同停止对H5N1病毒变异体的研究，这是一个很好的姿态”。尽管如此，海曼以及许多科学家也认为，如果彻底终止对变异病毒和其他潜在致命病原体的研究，将是一个危险的先例。这项研究对开发新疫苗和诊断测试都有帮助。尤其是流感大流行时，快速诊断将是非常必须的。
科学界和各国政府部门一直争论不休的一个焦点是：应经过何种程序来决定研究论文中的哪些资料应当删除，誰有资格来作出此类决定。
起初，美国政府曾建议，美国科学家以及有合作关系的外国研究人员有权管理与发表相关的程序。但世界卫生组织声称，作为国际卫生机构，他们与此事的关系更密切，由美国政府来做这件事是不适当的。
有人指出，相关科学家们已经在学术会议上介绍了他们的工作，这些细节实际上已经广为流传，即便禁止研究信息公布，“流氓科学家”和恐怖分子依旧能够想方设法得到相关信息。所以，删节发表他们的研究论文已毫无意义，全文发表反而利大于弊。
在争论中，还有人提出公开发表部分略去实验细节，但可将实验细节在相关人士中传阅，从而做到科学进步和反恐两不误。但很快有人指出，指望这个成果就呆在小圈子中，这根本就不现实。熟悉科学界的人都知道，科学家对于新的重要研究成果，向来是嘴上不把门的。
在2012年3月29、30日进行重新考察后，NSABB的23名成员在3月30日宣布，支持这2项研究发布。对于被《自然》接受的论文，NSABB成员一致同意全文发布。对于投给《科学》的研究，NSABB建议发布数据、研究方法和结论。
NSABB表示，3月29日美国政府出台的一项政策，对他们的决定起了影响。
这项政府新政策适用于政府资助的生物研究，政策规定，被判定有风险的研究需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对研究进行修改，并采取更严格的生物安全防范措施，研究中如何交流、和谁交流都要注意。如果有关部门认为这些预防措施不足以排除研究风险的话，当局有权利要求对结果进行编辑、对研究做保密处理或是扣押/撤销研究资金。
有研究者认为，这个新规定是一个很大的进步。目前受争议的这2个研究，都是已经要发表论文时，其潜在的生物安全影响才被讨论的。
NSABB的建议意见会提交给美国卫生和公众服务部（HHS）部长凯瑟琳·西贝利厄斯。NSABB是一个独立的顾问委员会，美国官员不需要服从NSABB的建议，不过相信这个意见已经起到较大作用。
2012年4月20日，一份来自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主任弗朗西斯.柯林斯的声明公开在了NIH的网站上。这份声明表示，柯林斯和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部长凯瑟琳.西贝利厄斯“同意NSABB的建议，两份关于H5N1的论文修订稿中的信息应该被完全发表，我们也同时向相关学术期刊传达了应该考虑出版论文的意见。这些数据信息对国家和国际公共卫生机构抵抗疫情很有意义，必须与那些意识到这项研究益处的人们共享这些信息……凯瑟琳部长的决定考虑了相关的美国法律、国际义务，并对论文出版利弊做了严谨分析。”
至此，在2篇研究论文的发表问题上，美国官方机构有了明确的态度。需要说明的是，直至今日，相关的讨论和争议仍在进行中；争论的范围也从政府对敏感科研成果的控制，扩展到伦理问题。
英国《自然》杂志和美国《科学》杂志先后在2012年5月、6月全文发表了相关论文，相关研究也在2013年恢复。
在多方磋商后，美国国家生物安全科学咨询委员会（NSABB）表决全票通过允许河冈义裕论文全文发表，多数票通过（12票同意，6票反对）发表Fouchier论文中的数据、方法和结论。
尽管NSABB最终为流感病毒论文发表开了“绿灯”，但同时也为流感病毒研究设置了诸多“关卡”，其中最主要的限制措施是要求“功能获得”实验必须在公共卫生中意义重大，并且无其他方法可以代替。
还有一个十分苛刻也极难履行的条件是：研究人员必须证明实验室人造流感病毒“在可预见的将来可能经自然进化产生”。
显然，这个标准定得太高，也不符合实际。究竟要提供怎样的证据？何时才代表可预见的将来？没有人能作出明确回答。
在这次论文发表事件中，对立双方都各有各的道理，但是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告诉我们，学术研究已不仅仅局限于实验室范围，越来越多的科研成果将对未来生活产生深远的影响。如何管理和决策，无疑是个重要的问题。这次事件还提出了新的警示：研究论文都已经投寄出去，主管部门才急急忙忙要求“有限发表”，说明对于高风险科研的监管存在漏洞（如果是故意的，另当别论）。
毕竟，这次禽流感病毒的研究争议还是在公众中引发了一定的顾虑。但同时也应该看到，正是这种正常的担忧，才让监管者、科学家和政策与伦理研究者走到一起，来共同研究如何在减少对人类社会的潜在风险的同时，确保其能为有益于人类的研究造福。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指的是事物之间矛盾相互依存，可以互相转化。而美国好莱坞科幻大片也无数次向人们提出警示，人类在从高速发展的科学技术中受惠的同时，或有一日将自食恶果，遭受灭顶之灾。在探索未知的过程中，总会碰到未知的风险。为了人类的福祉，有时候必须要放慢脚步。更理想的做法是：把高风险科研置于更透明的监管之下，不让高风险科研监管成为“马后炮”！
（全文终）
舌尖上的安全（23）——面粉中，有多少非法添加让人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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